盆景藝術的限制規定性

所有的藝術都要有自己的限制規定性，盆景藝術也是如此。只是由於各有特殊性，其限制規定的條件下盡相同罷了。這種限制規定性對平庸者來說，往往如畫地爲牢，不敢越雷池半步；而對藝術大師則相反，卻能以此爲憑藉，脫穎而出，創造出藝術奇蹟。正如歌德的一名名言：“巨匠在限制中才能表現自己。”

　　盆景有沒有限制規定性呢？回答是肯定的。筆者以爲，盆景的取材和表現對象以及使用的器皿材料，都表現出明確的限制規定性。

　　景的限制規定性，主要表現有景的自然性的藝術性兩方面。何爲景？“景是風景、景色、景緻、景觀的簡稱。是一個具有觀賞價值的風景單元“（餘樹勳《園林美與園林藝術》）。景又有自然之景，人工之景以及兩者相結合之景之分。盆景的景是自然盆景與人工之景相結合且以自然之景爲主之景（多數樹在盆景完全是自然之景）；是主觀和客觀相統一之景；是人化的自然之景。這就決定性了盆景既具有自然性，又具有藝術性。盆景的自然性有四層含義：第一，盆景必須以自然景觀而不是人工景觀爲取材對象和表現對象。自然界的自然增長率景觀是盆景藝術創作的源泉。或者說以自然景觀爲主，人工景觀只可作爲點綴品出現（如人物、動物、舟船、建築等小擺件）；第二，塑造盆景形象所使用的材料，是有生命的植物以及山石泥土等自然物，而不是使用人工製造的合成材料；第三，盆景使用的植物材料是有生命的，就必須依照其生命的自然習性，順其自然，因勢利導，按生命科學的規律去培育；第四，盆景創作要遵循自然之理，妙造自然之景，巧得自然之趣。一句話，要師法造化之功。

　　盆景的自然性引申出盆景的生命性。生命性是一種自然現象，也是盆景藝術所特有的。沒有生命的盆中景觀,不能算是真正的盆景.有的把山狀石擺在盆中，卻不栽任何植物，這不能算是盆景，只是供人把玩的觀賞石。北京故宮珍藏的金玉盆景以及工廠生產的塑料工藝盆景，因爲沒有生命，都不能列入盆景藝術。生命性就構成了盆景藝術的限制規定條件。盆景製作中所使用的植物材料，是有生命的生物體，有年發育週期和生命發育膨脹，具有一系列的生命活動和生命現象，如發芽、展葉、開花、結果等，它的生命延續的不同時期展現出不同的自然形態美。所以盆景有“活古董”、“生命的藝術”、“有生命的雕塑”之美稱。
盆景的生命性又派生出科學性。生命本身就是一門科學，是科學就要以入科學的態度行事。比如，要維持盆景植物生命健康生存成長，就要爲其創造良好的生存環境和必要的生存條件。又如，選什麼樣的樹種做盆景是有條件限制的，不是什麼形象相對穩定，需要運用土壤肥料學、植物學、氣象學、生態環境學科的專業知識，進行科學地護管理。綁紮修剪拿形必須尊重植物的生理習性，宜剪則剪，宜扎則扎。利用樹木枝條的柔韌性來綁紮，掌握樹木生長快、萌發力強的特點而修剪。

　　盆景的藝術性。同其他藝術一樣，也是主客觀的統一。如果只注重自然性，忽視主觀感情的藝術創造，將陷入自然主義。只有將植物等材料經過藝術加工創作成的作品，才能算作盆景。反之，只能是盆栽觀賞植物。盆景必須是真景物真感情的藝術表現，具有形象特徵、感情特徵、審美特徵以及真實性和典型性。藝術是和美聯繫在一起的，藝術本身就是一種美。盆景創作應遵循藝術創作規律，去創造美、表現美。

　　盆景藝術還是一種精神產品和文化現象。這是盆景藝術性的重要條件，沒有文化的藝術是不存在的。由於盆景自身涵蓋了衆多學科的科學文化知識，又涉及到詩書畫、文史哲相關的文化藝術領域，盆景師應具備一定的科學知識和文化藝術修養，以提高盆景藝術文化的含量。另一方面，中國盆景藝術也是中國幾千年文化積澱的產物，深受中國儒、釋、道哲學思想的規範和傳統美學思想的影響，不斷吸收其他藝術的營養，深深打上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烙印。優秀的盆景作品無不帶有濃濃的書卷氣和詩畫意味，這是中國盆景別於和優於回外盆景的一個重要標誌。盆景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，就象畫家藉助色彩，音樂家藉助音律，雕塑家藉助形體一樣，盆景家藉助線條進行創作，形成一套套精湛的加工線條的工藝技法。這些技法，因地區不同而手法各異，隨時代前進又不斷髮展，這也是一種文化節的表現。盆景師通過自己的作品與觀衆進行對話交流，在創作作品的同時，也創造了自己的觀衆，普及了盆景藝術，豐富了盆景文化。盆景不僅是一門藝術，也是一項中國功夫。一件盆景作品的完成，需要一定的時間，有人說一件成功的樹樁盆景，沒有十年的功夫是不行的，這話道出了盆景創作的甘苦。因爲盆景創作是一個連續創作過程，沒有足夠的時間是不行的。盆景就像中醫鍼灸、武術氣功一樣，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，是華夏之一絕，中國之國粹。

　　盆景乃盆中之景，必須有盆或類似盆的容器作載體，如紫砂盆、陶釉盆、大理石盆、漢白玉盆以及天然的雲盆、樹蔸、石板、蚌殼、椰瓢等。盆的作用有三：一是盆景植物賴以生存、生長和穩定站立所必須之物；二是進行盆景創作的憑藉和載體；三是盆景整體形象的重要組成部分，對景起烘托、渲染的作用，突出和強調景的主角地位。
　　盆的限制規定性，表現爲界定範圍和空間容量。盆景創作受盆的範圍、容量的制約，受盆的高矮、寬狹、深淺等的限制。從盆四周的底邊線上升到造成景需要的高度，這樣一個界定範圍，就是盆景師施展才華的空間。

　　盆作爲整個盆景藝術形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，形狀要得體，體量尺度要恰當，盆與景的色彩要協調，盆的質感要與造景所有的樹種山石等材料的質地相和諧。總之，盆爲景服務，爲景增色飾彩；要錦上添花，不能喧賓奪主。會用盆和巧用盆也是盆景創作的限制規定條件。使用的盆進行認真細緻的選配，按作品的要求“對號入座”。高明的盆景師對用盆是非常講究的，如盆景老人朱子安大師的作品《秦漢遺韻》，盆的形狀大小合適，色彩質感協調，古柏古盆相得益彰，可謂選盆用盆的範例。又如，趙慶泉、華炳生以極淺的大理石盆容載石木或水旱式叢林，更加突出了景的主角地位，乾淨利落，清爽整潔，很好地表現了景的生境和意境，顯示出科學精細的養護技巧。如果說這是盆景用盆的歷史性突破和出新，筆者以爲並不過分。由盆的限制規定性，派生出小中見大、小中見真、小中見老、小中見古等原則。盆中之景無疑是小景，因爲盆景的原始功能，就是將植物植於小的盆盎之中，供於室內几案間觀賞。雖然經過盆植、盆栽、盆玩、盆景的歷史演進，但都要未離開過盆。其觀賞功能的範圍雖有所拓展，但仍以几案陳列觀賞爲主。既然是盆，就只能栽植一些矮小的樹木，運用“縮龍成寸、咫尺千里”的藝術手法，才能夠移天縮地、化大爲小，實現小中見大的藝術效果。從盆中的小景，通過心理聯想，看到自然界中的大景。小是表現形式，大才是審美目的，效果所在。小中見大，就是通過小景物大境界，窺一斑而見全包豹，從有限到無限。“小”構成了盆景的限制規定條件。盆中之景雖然比自然界參天的古樹、廣袤的森林、壯麗的山川要小千萬倍，卻仍保持着古木森林山川真景的形象、神態、氣勢以及景物的存在狀況，並且更集中更典型，具有鮮明的藝術特點。杭州陳浩老先生的意見是值等重視的。他認爲盆景以中小型爲好，最大體量和重量以一個人能夠搬動自如爲宜，這樣不僅符合盆景小中見大的藝術特色和創作原則，也便於普及到普通居民特別是居住樓層的居民家庭。我們不應該把盆景做得越來越大，直至缸景，甚至更大，必須藉助機械的幫助才能搬動。這樣就違背了盆景“縮龍成寸，小中見大”的表現方法和創作原則。

　　隨着社會輿論的進步，人們的審美水平不斷提高，對盆景的審美屬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除了要小中見大，還要小中見真，貼近自然真實，少一些主觀虛構。而要做到水中見真，必須進一步倡導師法造化，崇尚自然這一美學思想，充分表現盆景藝術的自然美。自然美的景觀進行藝術加工縮小，這種“小”是在自然真實的基礎上，加以取捨、概括和熔鍊而成的典型，這就是小中見真的含義。

　　爲了要表現飽經滄桑的古樹名木和原始森林，就要小中見老，小中見古。自然增長率界中的古樹老木大多都是參天大樹，原始森林裏老樹古樹就更多了。而只有具有高大古老樹林自然美態的外部特徵才能定型，才具有大自然的神奇魅力。蒼翠如蓋、偃壓層疊的樹冠，蒼古遒勁、斑剝嶙峋的樹幹警，虯曲蜿蜒起伏裸露的根羣，充分表現了古樸蒼勁的自然風韻。這是小樹、幼樹、中年樹所不具備的。古樹名木還有體現滄海桑田的悠久歷史、風土人情和地理文化的作用。一件優秀盆景作品的本身也是時間和功夫的積累。有的十幾年，幾十年，甚至更長。揚州瘦西湖公園一盆古柏盆景，在盆中度過了四百多個春秋，依然生機盎然，已成爲國之瑰寶、盆景史上的奇蹟。表現自然界的古樹名木，做到小中見老，小中見古，既要嫺熟掌握各種工藝技法，還要掌握科學的養護管理技術，才能成功地延續盆景中古木老樹自然的和藝術的生命。從美學角度看，盆景小中見老，小中見古，是中國美學思想中清奇古怪醜之美的發揚光大，是自然美中抽象美的有力表現。既是盆景達到新時代審美的需要，也是盆景藝術發展的必然。

　　綜上所述，盆景的限制規定性，包括盆景的自然性、生命性、科學性、藝術性、文化性以及其本身的體量規範等。這些限制規定性也體現了盆景藝術區別於其他藝術所特有的個性。